石井部队的建筑工程刚一开工,一批又一批的中国劳工,用闷罐车运到平房站。他们都是日伪当局通过“把头”从哈尔滨、阿城、海伦、佳木斯、牡丹江和锦州、大石桥、海城等东北各地骗招来的。
据如今尚健在的东北轻合金加工厂退休工人赵殿启回忆:
年初春,从河北省献县逃荒来的他和两个同乡在锦州街头流浪了一个多月也没找到活干,只好沿街乞讨。一天,他们看到在一张广告前围着一些人,有个穿长袍的中年人在作招徕宣传,把劳工的待遇说得天花乱坠:“哈尔滨要建工厂,招收大批建筑力工。那里吃大米、白面,活计轻,挣大钱。干得好将来可留作工人,可以安家。这是千载难逢的好机会,晚了连名都报不上……”
赵殿启等3人无路可走,便报了名。接着,又有多人报了名。然后,“把头”把他们带到锦州车站,上了一列闷罐车,每人发给了3个高粱米面、苞米面和橡子面混合的窝窝头,车厢上了锁。
火车开了一天两夜,在一个小站停下了。下车后,又走了七八里路,来到了一个用铁丝网圈着的大院。它四角各架着一盏探照灯,明亮的光柱直射在中间位置的一片劳工棚上,门口有日本兵持枪把守,给人一种恐怖感。劳工们“享福、挣大钱”的愿望就像气泡一样破灭了,等待他们的是奴隶般的生活。
天亮时,“把头”吹口哨,把劳工们集合到门前。一个日本军官训话,李初亭(大连人)给翻译。他要求大家好好地为“皇军”效劳,还严厉地说:如果偷懒,不给工钱,并要强行送去下煤洞,逃跑者,抓回来就枪毙。
日本军官训完话,劳工们吃点饭,就被日本兵押送到建筑工地。他和两个同乡被分到靠道边的一幢房子里作力工,搬砖头、倒砖、筛砂子。一天三顿都是窝头和白莱土豆汤,而且还定量,根本吃不饱。每天不话从天亮到天黑,由日本人监工,干不动就挨打或者罚跪。
按规定每天开8角工钱,可是,除去“把头”抽去20%利,扣除伙食费,一天仅剩3角钱。就是剩余的这一点工钱也不能拿到手,而是放在柜上存着。这样,换季、看病都没有钱,只好光着膀子干活。
当他回忆怎样离开七三一部队这个魔窟时,赵殿启激愤地说:“当时我们中国劳工过着牛马不如的生活。我亲眼看到有的劳工当场被打死,预感到我们将来的命运也是这样,于是产生离开这里的念头。可是日本人看管的很严,无法逃脱。
后来实在忍耐不住了,于是在秋天的一天深夜,按事先和两个同乡的约好,假借出厕所的机会,钻出北面的铁丝网。敌人发现了,子弹嗖嗖地飞来,怕敌人追捕,我们钻进尚未割倒的苞米地,往北走不远就拐向西边的正红旗五屯。这是逃出管制区的最近的路线,我们放心地踏入双城县境。”
曾在七三一部队做了6年苦工的裴富也回忆了那段辛酸的经历:
他原住北京东四胡周,因生活所迫,不远千里来到“北大荒”。听说巴(巴彦)本(木兰)通(通河)要招用修铁路的铁路工人,就去巴彦报了名。在兴隆镇,不仅吃的是橡子面,而且干活累,还不挣钱。
于是,他又流落在哈尔滨街头。正当走投无路的时候,大“把头”工省三招工,他后来才知道是给石井部队干活。当时石井部队刚建成,他在第一仓库当装卸工。干活由日本兵看着,一点自由都没有。因为老五屯的劳工棚四周都设有日本岗哨,逃跑也没有机会。眼苦役一真到日李鬼子垮台。
从年到年是石井部队的建设时期盖宿舍,建厂房,修飞机场,急需劳动力,被骗招来的劳子一批又一批,增至0多人。北洼地的劳工棚住不下,就在亚黄旗再屯南门外和黄家窝堡屯搭起了数十栋劳工棚。随着修筑围墙、挖掘和运输的量的增加,劳工不够用时,就通过当地的“把头”,在平房附近村屯廉价雇用临时劳工和马车。
在日伪统治下,由于平房地区的中国老百姓生活极度贫穷。因此,尽管石井部队雇用劳工每天只给8角钱,每台马车给四五元钱。当地村枣的头面人物充当“把头”,抽取10%工钱,在平房地区的40多个村屯,每天还出动多名劳工和余台马车。
当石井部队主要建筑工程基本竣工并投入使用后,外地劳工大量走死逃亡。特别是七三一部队准备细菌战而加强细菌武器的生产,使附属性劳动量增大,这样,只靠雇用本地的劳工,不仅远远不能满足需要,而且还要大量增加经费。
于是,石井部队决定,通过日伪当局在东北各地强征劳工,使用无代价的劳工。它提出需用劳工计划,由伪满洲国劳动部给各省下达指标,各省按计划强征并负责押送。日伪当局为了管理和运输的方便,把哈尔滨、阿城、双城以及平房特别军事区域作为征集的重点,特别规定:这些地方主要承担为七三一部队提供劳工的义务。在平房特别军事区域强征劳工,是由哈尔滨市公署动员科下达指标,平房区事务所催促落实。
七三一部队根据劳务班、石井班、动力班、工务班、八木班、建设班、仓库班、运输班的工作量预计需要至0名劳工。因此,平房区事务所对平房特区作出了特殊规定:
1、正黄旗四屯、正黄旗三屯正黄旗二屯等较大的村屯,必须各出劳工80名、马车10台;新发屯、新王屯、瓦盆窑以及特区之外的大乔家屯,必须各出劳工40名、马车5台。除特殊情况外,必须常年保持这个数量。
2、凡是年满16岁到60岁的男性劳动力都必须承担这个专项劳役的义务。即使“国兵漏”在勤劳奉仕之前或期满后也不例外。如果实在有困难,经过批准可由男性少年代替。
3、平房特区内的每一个男性劳动力,每年必须服劳役4个月;特区之外征集的劳工服役期限,根据实际情况分别定为6个月、1年,甚至几年。
强征劳工给中国人民带来极大的痛苦。正黄旗二屯的孙如学原住山东省巨野县,因连年灾荒,生活不下去了,闯关东落户在正黄旗二屯。在这里生活照样艰难。父亲常年给地主扛活,他12岁时就给地主放猪。
年,父亲因积劳成疾而病死,全家生活的重担压在刚满18岁的哥哥肩上。就在这危难之机,哥哥摊上出劳工。为了维持全家的生活,只好由刚到15岁的孙如学替哥哥进七三一部队当劳工。
这样的事情举不胜举,平房区平新乡退休干部赵官型家住正黄旗二屯,当时两个叔叔都病魔缠身,只靠他父亲支撑着10多口人的家。按照伪满当局的规定,必须出一个常年劳工。如果父亲去当劳工,全家就难以生活了。正在高小念书的赵官型休学,替父亲去当劳工,但劳务班长工藤嫌他人小力单,说啥也不要。为此,他父亲还借债买了两包果子求本屯的劳工中队长朱有礼说情,才把赵官型收留了。
当时,逼得中国老百姓走投无路的事太多了。正黄旗三屯有两个年近花甲的老头:一个姓董,另一个叫梅永才,他们是老俩口,相依为命。年,区事务所让他们出劳工,他们说干不动,不能去。区事务所的人就把两人痛打一顿。老梅头无依无靠,只好去七三一部队服了4个月劳役。干活时,他体力不行,日本人说他偷懒,险些把他打死。
据调查,当时平房地区约有男劳动力1多名,差不多都当过劳工,常年在七三一部队做苦工的不下五六百人。
七三一部队所需劳工,不仅仅向平房以及附近各县征要,而且还向外省城乡强征。
年夏,七三一部队为扩大细菌武器生产,急需0名劳工,其指标通过日伪当局下达给锦州和海城。锦州、海城当局感到再征劳工有困难,准备用年初从锦州、海城送到兴安北省与乌奴尔去挖山洞的1多名劳工顶替。于是,通知七三一部队直接派人去领取。
七三一部队立即派劳务班长工藤带领4名宪兵,看守兵和劳工大队长王庆久、翻译李初享等去押解。这些劳工,由于高寒气候,生活低下,繁重劳动的折磨,很多人冻死,病死和累死,还剩下多人。
这批服役期满盼望回乡与家人团聚的劳工,被七三一部队的押解队用绳子每10人拴在一起,一伙一伙的押上一列有十几节车厢的“闷罐车”。途中不少人病死,工藤下令将尸体扔出车外。
到平房站后,日本鬼子怕死去的劳工有传染病,就把装劳工的“闷罐车”在车站封闭3天,消毒后才被挂走。劳工也被迫扒下衣服交出被褥,送去消毒。多名的劳工光着身子,排着长队走向劳工棚。这些劳工们住在潮湿的劳工棚里,加上路途上的折磨,没过几天就死了四五十人。